接下来的几天,我的家,彻底沦为了一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“网吧+零食店”。
孩子们的生活被简化成了两件事:玩手机和吃零食。
他们从清晨睁开眼的第一秒,到深夜困得再也睁不开眼的最后一秒,手里都死死地攥着那部手机。
一开始,他们还会因为抢零食、或者谁的游戏声音太大而争吵。
但很快,连争吵的力气都省了。
因为任何离开手机屏幕的活动,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种时间的浪费。
我每天的任务,就是定时为这个“网吧”补充给养。
成箱的可乐、成袋的薯片、各种口味的糖果和巧克力,堆满了我的储物间。
我只负责把食物拆开,放到他们触手可及的地方。
至于他们吃什么,吃多少,什么时候吃,我一概不管。
我甚至不再做饭,一日三餐,全都是高热量的外卖:炸鸡、披萨、汉堡。
我只需要在APP上动动手指,半小时后,外卖员就会把热气腾腾的食物送到门口。
我把食物分好,他们就边看手机边吃,油乎乎的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,留下一个个肮脏的印记。
房子里的垃圾越来越多,零食包装袋、饮料瓶、油腻的餐巾纸,堆在垃圾桶周围,散发出一种甜腻又***的酸味。
我只清理最显眼的、妨碍走路的垃圾,其他的,我都视而不见。
这个曾经被我打理得一尘不染的家,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,变成一个巨大的垃圾场。
而我,是这个垃圾场里,唯一清醒的旁观者。
这天下午,王芳的电话又来了。
“林薇,我给林浩打电话,他怎么不接啊?你让他接电话!”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悦。
我走到正在打游戏的林浩身边,把我的手机递给他:“你妈电话。”
他头也不抬,眼睛死死盯着屏幕,嘴里不耐烦地嘟囔:“别烦我!没看到我正在打团吗?!”
我打开免提,让王芳清楚地听到她儿子的怒吼。
然后,我用一种极其无辜又无奈的语气对电话那头的王芳说:“嫂子,你听到了吧?他们玩得太入迷了,叫都叫不动。你放心吧,他们好着呢,我在这儿看着呢,你忙你的。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,似乎是被自己儿子的态度噎住了。
但她很快就找到了台阶下:“小孩子嘛,玩心重。行吧,那你多看着点,别让他们玩得太疯了。”
“好的,嫂子。”我温顺地回答。
挂了电话,我看着林浩那张因为游戏而扭曲的脸,心中冷笑。
玩得太疯?
这才哪到哪儿。
孩子们的作息彻底颠倒了。
他们晚上打游戏、刷视频,兴奋得像打了鸡血,常常闹到凌晨两三点。
白天则一个个像被抽干了精力,昏睡到中午甚至下午才醒。
醒来第一件事,就是摸手机。
他们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、浮肿,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。
他们对除了手机和零食之外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。
我试着跟他们说话,得到的回答永远是敷衍的“嗯”、“啊”,或者是一些我听不懂的游戏术语。
有时候我甚至觉得,我养的不是五个孩子,而是五个只对电子信号和糖分有反应的单细胞生物。
为了让我的“溺爱”显得更“贴心”,我还特意网购了五个可以调节角度的懒人手机支架。
这样,他们就可以舒舒服服地躺在沙发上、地铺上,解放双手,更沉浸地玩手机。
我哥林杰偶尔会发微信来问候。
“薇薇,孩子们还好吧?没给你添乱吧?”
我每次都回复:“一切安好,孩子很乖。”
然后,我会配上一张我精心拍摄的照片。
照片的角度总是很模糊,只能看到几个孩子“安静”地躺着或坐着,手里拿着手机的轮廓若隐若现。
照片的背景,是堆积如山的零食包装。
但我相信,我哥那习惯逃避的性格,只会看到“安静”和“乖”,而自动忽略掉那些刺眼的细节。
当然,我没那么傻。
我用另一部旧手机,偷偷录下了这一切。
录下他们为了抢充电器而大打出手。
录下他们因为网络卡顿而歇斯底里地尖叫。
录下他们吃得满嘴流油、对我的呼唤毫无反应的麻木模样。
这些,都是我为王芳准备的,“惊喜”的一部分。
夜深了,孩子们终于因为电量耗尽或体力不支而睡去。
我戴上口罩和手套,开始简单地清理客厅。
满地的狼藉,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甜腻味道。
我看着沙发上、地铺上睡得东倒西歪的五个孩子,他们睡着的样子,看起来和普通的孩子没什么两样,甚至有些可爱。
内心深处,一丝微弱的愧疚感像小虫子一样爬过。
他们毕竟是无辜的。
但这个念头只持续了不到一秒。
当我想到王芳那张自私自利的脸,想到我哥那懦弱无能的样子,想到我过去十几年所受的委屈和压榨。
这点微不足道的愧疚,瞬间就被冰冷的恨意所吞噬。
我不是圣母,我只是一个被逼到绝境的普通人。
以德报怨?何以报德?
我默默地将五个手机全部插上充电器,把它们放在每个孩子伸手就能拿到的床头。
确保他们明天一睁眼,就能立刻开始新一天的“工作”。
做完这一切,我站在客厅中央,看着这场由我亲手导演的、正在按部就班上演的荒诞剧,心中一片清明,甚至带着一丝病态的掌控感。
王芳,你以为你甩掉的是包袱,其实,你亲手给我递来了报复你的武器。
等着吧,好戏还在后头。